我除了是你,什么也不是阿龙诗歌

九月诗歌

我除了是你,什么也不是

阿龙

九月高台

九月很高,不清楚为什么高

树枝由软变硬,戳破鸟类思考的空间

鸟用翅膀,也用脚趾思索

认为平衡是摆脱制约的最大障碍

老人不再计较年龄,和初生儿一样

他们的区别仅仅存在于

一座山和围绕它流淌的溪水之间

因为九月,忽然想到高度

我用一次早起,爬上几层台阶

当时雾没散,清晨勉强苏醒

某些人和事还勿需打理

世间的静默和美妙

躺在眼前的台阶熟睡

因此停下来,往下看我可见的模糊

所以我认为高台的用处

是你在前面往上,我在后面跟着

亦步亦趋盯住你的屁股

它又大又圆,像世纪之钟

一旦到达那个平面,你就不见了

这时候我会进入自己,像进入九月

里面空寂,飞起一只鸟

爬山时看见

看见屋檐就被它遮住了视线

但我看见了屋檐

非常幸运,透过一条缝

几根电缆线送来山水颤动

于是我还看见了古老的裂痕

一位木工雕刻斗拱的符号被它隐藏

雀鸟消失了踪迹

它离开故乡也可能返回了故乡

一个人咳嗽一声

仿佛所有人咳嗽了一声,在树后

我看见你倚靠栏杆的笑容

还看见城市十分陌生,披着雨雾

屋檐成为较小的部分

但我看见了屋檐

这时候我在拾阶而上

其实我忽略了自己拾阶而上

爬上山顶看自己有点倾斜

像走入没膝的河水

事实是我一直跟在你身后

移动时目不转睛,看不见自己

你扭动一下

一座山的风景就碎了

最后看见一块条石像雀替

石背刻满大事记,在黄昏内部

是否红蓼

假如红蓼是人

不会一株株挨在一起

生长在一个村庄的屋后

这种假设是无聊的

红蓼挤靠在一起

站在村庄人家的屋后是无聊的

它们应该去水边

至少去靠近水边的岸上

然后寻找一个共同喜欢的黄昏

或者对着月亮说点什么

或者什么也不说

就对着月亮

把粉红涂满腮

主要是仔细涂抹嘴唇

然后等待事件发生

红着脸站在屋后和

嘴唇通红在水边感受有何不同

我也很想知道

于是在一条河中走了一个晚上

除了看两个月亮无聊地追逐

其它什么也没发生

于是我认为红蓼的选择没有错误

生活在屋后是红蓼

沿堤岸奔跑也是红蓼

但我疑虑那是否是同一株红蓼

或同一个人

让我进入过不同的场景

扁豆花儿

胡同旧了

贴近日落的黄昏

胡同里人家

门洞立在墙边

扁豆花盛开

让我留意了静寂的胡同

为什么闪烁

一滴悬于萼尖的雨水

滴入初秋的体内

一扇木门吱呀着拉开

用迟疑的目光看我

身后的扁豆花又开一朵

用熟悉的白

替我打了招呼

琉璃和玻璃

有时会忽然喜欢俗艳

但又不是过于俗艳的那种

比如本来喜欢高雅的鸡油黄琉璃

却在一转身

喜欢起像玻璃的器皿

其实那还算是琉璃的一种

只不过质地如玻璃

圆鼓鼓的肚皮

猛地抽出一根荷花埂

或百合花

还艺术地打了弯,五颜六色

像群正襟危坐围餐的雅士

这些看上去俗艳又不太俗艳的东西

摆在我面前

很像那么回事

很像经过了高火焠炼的艺术品

看上去价值不菲

其实不比玻璃结实多少

贵重多少

而玻璃

永远不能成为琉璃

主要原因是火候不够

缺乏重要的矿物质

还有敢于沉入苦难里去的勇气

但玻璃总试图变成琉璃

于是让自己变形

摘片路边的叶子顶在头上

摇晃枸杞枝条当橄榄枝

或坐在街口吃烧烤举一瓶酒示意

很像那么回事

忽然就喜欢了这俗艳的把戏

喜欢了玻璃

它苍白的躯体

爬出一条毛毛虫

看上去有类琉璃的样子

有时候想,其实玻璃摆出煞有介事的姿势

不过是想得到一块琉璃

而不是渴望成为琉璃

却又振振有词

把不能得到认定为失去

一张嘴仿佛真的失去过什么

但我还是喜欢了这种

俗艳的逻辑

用凌霄花蒙住视线

昨天去田野

看熟悉的风景和风景中

不熟悉的变化,遇到

有的花开在地上

正好下雨,湿漉漉的花

一落地就碎了

也有些开在天上

风停雨住,天边的云仿佛近了

是突然眩晕的幻觉

扶住爬满凌霄藤的篱笆

用喘息支撑身体

用凌霄花蒙住视线

花儿真实开着

有三五只明亮的喇叭

遮挡了我不想再见的世界

那个瞬间

它从我的生命裂开

失去与得到

失去是路上两个迎面而来的人

彼此打个招呼,错身离开

或者招呼也不曾打,如同从未遇见

如同一只鸟一劈两半

得到是一只竹篮沉入深井打水

一个人把它放下去,另一个拉它上来

隔着水井相视而笑

也有例外

例如骑车的人把自行车扛在肩上

上山

例如赶路的瞎子手握竹竿敲敲打打

找到了路边石的位置

还有一种特别

一个恨你的用恨爱你

一个爱你的,用爱伤你

三妹的柘树

三妹从汉朝时就埋在这儿

一个圆顶长方形的冢子

村庄早忘了她的长相

荒草误以为是自己的家

雨是不太经常上门的远亲

她孤零零守着四周的玉米地

理论上,三妹和其他人类似

从埋下去就没能再出来

顺着小路爬上冢顶

想象三妹俊俏的模样

便遇见了柘树

先是一棵,几棵,后是一行

在东西方向躺着的三妹的西南角

柘树的茎秆纤长

据说比酸枣树生长速度还慢

几乎不可能长成大树

叶子对生,在枝条对生的长刺中间

我注意了柘树的叶子

它在初秋有浓郁的绿

样子如汉室的某种器皿

可置酒,与坐在对面的人儿对饮

也可以盛满水,用静坐

邀约忽近忽远的星盏

我试图将三妹和柘树联系在一起

用于维系一个传说

或爱情故事

虽然知道这很无稽

但还是设想了某个静深之夜

三妹在此处,舒袖长舞,邀过明月

种下了一棵柘树

然而今天,阴雨绵绵

只有雨水倾斜,从三妹跟前滑落

滴进柘树卷了边的绿叶

一条河的路

我来自自己。

你可以说我来自银河,

因为星星失去初恋

俯身另一颗星星肩膀的啼哭。

或坐在床头讲故事

说起彼此走失的夜晚

某个伤感的情节

惊动过即将梳妆休息的秋露。

甚至可以说

我来自无数莫名的恐惧

不舍昼夜奔波到此。

或由于茫然

躺倒在土地的裂痕中

赤裸了身体呼吸。

但我知道,我来自自己。

只自己知道,也许。

我来自比道路柔软的身体,

来自软弱。

我来自无法替代的黑夜和白天,

来自阳光与星光牵引的

捉摸不定。

我来自日益消瘦的过去,

假如不断流淌便可抵达未来,

我来自遗忘。

是的,来自片刻的忘情。

我来自一场雨,

有时候。伴着潮湿。

村庄难以挽留的早晨在我这儿,

我掩埋过它驻足的痕迹。

如果这场雨注定淋透黑夜,

我绕开所有的梦,绕开肩膀和发丝,

让不可见的世界安宁。

我来自白雪和白露。

也来自翅膀的阴影和树丛。

来自群山的起落和风。

来自时间深处隐秘的脚步。

来自造物主一刹那心念的晃动。

来自存在和不存在的间隙。

来自谜语。来自明示。

我来自上帝

一棵树的路

树长多高,根就有多长

如此看来,一棵树有两条路要走

一条路向上,通往天空

一条向下,从泥土中穿行

向上的路似乎我也需要走

但不管怎么走,总不如一棵树离天空近些

树一直心无旁骛往上去

而我总是左顾右盼,还需借助坡顶山峰

向下的路一棵树正在走

我也必须走,只是不如树木从容

树的路用根走,向下向四周

我只能用脚贴紧路面,总是在盲从

一棵树的根是活的

即使向上的枝杈大都干枯

根茎的路还能继续走

而我必须身体完全死去后

才有开始向下的机会

往上的路只能到达半空

有人说再向上点,就可触及天堂

但我认为天堂不一定在天上

死去后,我选择往下去

但我的路,感谢神,不通往地狱

至于往上往下的路

到底有多长,需要走多久

对不起,别和我说算术的事

一朵花的路

秋天的野菊开花了

颜色上有的黄有的白

有的花朵多有的少

但这不是区别

区别存在于林荫下的野菊

和空旷地的野菊

那天下午我看到了它们的不同

阴影下的野菊不分蘖,一根根直立

细而高,头顶只开一朵花

这样或许能够更早点冲开幽暗

碰触光明

虽然那些光像碎了无数次的梦

像梦一样飘忽不定

而空旷地的野菊

不需要担忧缺少阳光照耀

只要熬过黑夜,不停止分蘖

一棵便繁殖成一丛

它们比林荫下的野菊矮,但粗壮

挨近地面,开的花也多

一朵花的路无论怎么走

都是为求躲避阴暗,找到光亮

所以入夜后

我除了走走布满星光的胡同

就是趴在灯光下,睡去

最后一刻特别明亮

终于要沉寂下来

那最后一刻特别明亮

树梢向上一跃,其实是黄昏向下一沉

关于翅膀,蝴蝶和花瓣都收走了

还在振动的,是取自经过

墙角一束光割破了自己的静脉

如夕阳在河水中抽搐

我路过这里

看上去像路过一个黄昏

看上去是黄昏用颤抖,粉刷了我

看上去我把自己弄矮了,然后压扁

最后被一条河,吐成草的堤岸

有关幸福

我了解自己的名字

但仅限于了解名字而已

我离开自己

不是离开雨季,而是雨季再来

一个撑伞的人和一个雨中奔跑的人

都曾经拥有过我

我让燕子学习了书法

由此它可以在天上,也能够贴地面写字

桥头,一颗星哭泣

另一颗星,被流水浮起,彼此凝视

我让一棵草懂得枯萎的含义

寒风吹来前,它干裂的手握着种子

一位老人关闭了门窗

离去时面无表情,没有思念

雏菊在秋天打开了花瓣

少女站在那儿,站立了很久

我陪伴雪花走过夜深的旷野

微弱烛光的窗前,它消失了,我留下

一只野鸭善于泅渡

我没让它走远,因为它无法走远

黑暗是可怕的,它敲敲打打,漫山遍野

那时候山前没有路,只有弯月和我的不眠

当你感觉我来了,我就真的来了

路边摆放一根拐杖,手柄刻你遗忘的名字

闪光的云彩你要留心查看

那里有个迟来的早晨,也有个晚归的傍晚

我找到万寿菊的图片

我走向一个园子

你跟在后面,风卷了边

秋天应该去看万寿菊。你说

风包裹着你,我听不清你说话

我们走了很远的路到达这里

万寿菊先于这个黄昏

开了几丛

起初我们不知道什么是万寿菊

黄昏太明亮了

我们喜欢起明亮的事物

包括几片草叶由明转暗的进程

包括一根树枝抖落的闪烁

包括万寿菊由于彩蝶的飞起

倾向路面那个斜度

导致了一小片阴影的游弋不定

你轻松绕过它们

绕过我不轻易显露的表情

将一朵花缠在手上

让我记住它释放的气味

后来我找到万寿菊的图片

和你手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它们的鲜艳

总不如你递过来的那朵

我告诉你你已经采摘过万寿菊

你说不记得了,但记得有个黄昏

在一片花瓣上缓慢闭合

还有小路转弯后隐藏的身影

请描述雏菊

哭的时候请描述雏菊

笑的时候也描述它

哭的时候把一条河扛在肩上

笑的时候披星戴月

树林不可以笑,也不可以哭

请描述雏菊

早晨的时候描述它

傍晚的时候也描述它

不要用月亮,也不用星光

请使用片刻的停顿

请描述雏菊

使用整个下午围出的阴凉描述

使用你不轻易走出的心情

使用蚯蚓为蚂蚁打通的隧道描述

使用你在岔路口的一次回头

使用河流为两岸修复的弧度描述

使用你边哭边笑最柔软的词

请描述雏菊

我一个人的时候描述它

你一个人的时候也描述它

不要用同一个月亮,也不用同一片星空

请使用陌生和最长的分别

请描述雏菊

哭的时候你让它生长

笑的时候你去采摘

或者反过来,哭的时候你撑开所有的伞

笑的时候你跑过原野和道路

但你不要轻易笑,也不要轻易哭

请用睫毛和嘴唇,无辜和空白

描述雏菊

可以吃的海棠果

多年前,迷失在树林

低血糖让我晕眩、流汗

那还是夏天,除了热,还下雨

一棵海棠,结了果子,在我右边

你让我评价纽扣大小的果实

我用双手捧的姿势

告诉你树上的海棠果很多

它们帮助我走出树林

其实海棠果到秋天才成熟

夏天不容易下咽

伸手摘两个,一个递给你

已经入秋,我想你尝尝

你用牙缝刮下一点点

然后吐掉,脸上的皱纹迅速聚拢

海棠果从你舌尖滑落

我吃掉手上的一个

翘脚再摘高枝更黄的一串

像猫护着抢来的鱼尾

从头到尾仔细舔舐干净

再采摘一些放入相机挎包

走去村外的树林

那里有许多阴凉和花草

还有一条干涸的河

鹅卵石和淤泥被荒草封盖

我们跳跃着走了过去

诗人谈诗

深夜。敲门。你一只手

提溜一瓶酒:我想谈谈诗歌

这之前,我已经醉了

酒瓶躺在地上,数不清几个

此时我不想再谈诗歌

我已经谈了一天了

和一个想喝酒的诗人

你坐下,谈论诗歌

我一边听,一边喝酒

逐渐找回了诗人的感觉

等我坐直谈诗歌时

你醉了,说只想喝酒

来自蔬菜的伤害

没有什么能够伤害我

除了蔬菜。

因为这里只有蔬菜。

所以,白菜伤害了我

萝卜伤害了我

茼蒿也伤害了我

茄子、香菜、芹菜、辣椒……

也站在伤害我的那边。

因此,我的体重

由一百六降到一百二

还有往下降的趋势。

我吃了太多蔬菜。

我准备把菜园再扩大一倍。

我想邀请你来看看。

我想你会来的。

你有一头蘑菇状的长发

还打了卷,像丝瓜须

时光外等你

你务必确认我,来自古老

月亮转身,河床干裂,一些贝老去

你务必确认光

先于黑暗,先于山体,先于状态

你务必确认从前的路口

嘴含风雨,一条缝隙,半句问语

你务必确认你的手

抓住过月色的鳞片,流浪的木纹,我的表情

你务必确认内部

世界把它的花瓣举高在你头顶

你务必确认某种草

是花的品类,是个花园,失落于草原

你务必确认生命的屋子外面

还有一栋房子,门窗齐全,也有屋顶

你务必确认来自我的眼神

读过雨落下,认识格桑花,墙根旁的黎明

你务必确认我

曾经爱你,绕过光阴和群山,等你

请你务必确认

我除了是你,什么也不是

.9

阿龙于高密龙河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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