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第一次给尔冬升修了图

我是怀着一颗少女心去采访尔冬升的。

走进电影资料馆的休息室的时候,这个男人正翻看几页稿纸,听到我们进来,马上礼貌地站起身,说李雨禾导演很快就来,请我们稍等。一身笔挺的浅灰西装,风度翩翩,礼貌又优雅。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还是没有变。

就是这个人,他在采访里说自己很早就在看《乡村爱情故事》了!!

真奇怪,明明已年华老去,可记忆里三少爷的那张脸,仍然时不时与眼前这个人重叠。他笑着问我,你有录音的吧?我还以为你超厉害,一直用笔记录呢。

天呐,我出生太晚,入行太晚,远不是可以称他“小宝”的辈分跟级别。对面的尔导正与李雨禾导演闲聊,聊路演,随口问起“你紧不紧张?”“在您身边就紧张。”李导的回答简直就是我的心声。

比起尔冬升导演,年轻的李雨禾显得很青涩,甚至有点腼腆。很难想象剧本出自此人之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我提起他的第一部短片《三公里》,初春的北京,两万预算,四个寒冷的不眠之夜,甚至还有杀青那夜片场河沟里漂过的死猪……尔导几乎以为我与导演是旧相识了。而李雨禾只是纠正道,不是初春,那是冬天。

相似的公路元素、相似的后备箱藏尸情节,还有同样“难搞”的警察……本以为《提着心吊着胆》是《三公里》的某种延续,李雨禾导演却直截了当地说并没有关联。讲真,有那么几个瞬间,本少女没法接!!

五年过去了,《提着心吊着胆》的拍摄周期是24天,大概万的预算,可片场还是很冷很苦。即便如此,你我都心知肚明,的确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也许,是因为李雨禾遇见了尔冬升。

以下是本少女对尔冬升、李雨禾的专访。

Q:首先我想说,“春去春又来”这名字很妙。

李雨禾:剧本里就是这么写的。

Q:这部片里的警车,莫非还是您名下的那辆么?

李雨禾:不是了,那时候是没钱,只能给自己的车贴上,这回真的是道具。

Q:这部电影是在东北哪里拍的?

李雨禾:本来是打算回东北拍的,但我们预算有限,最后是在怀柔拍的,那个小镇是在河北。

Q:其实仙客来让我想起了金知云的电影。

李雨禾:哪部?

Q:《死不张扬离奇失魂事件》,他们在郊外经营家庭旅馆,费尽心机藏起偶然发现的尸体。

李雨禾:韩国犯罪片,我印象深刻的是《追击者》、《黄海》这些,还有《杀人回忆》。

Q:其实这让我想起《走到尽头》诶,后备箱、手机铃声这些细节有点微妙的相似。

李雨禾:您说的这部我没看过诶!

Q:我猜您一定很喜欢希区柯克吧?对您这部电影可见的影响在哪里?

李雨禾:对。他的片子里也有很多死亡和罪恶,其实死亡直接对应的是一种焦虑。观众在影院里感受(电影中的)焦虑时,往往是一种释放。希区柯克的悬念给我们后辈很多启发。

Q:听说尔冬升导演是在上影节看到了这部电影的粗剪,然后决定监制本片,为什么看中这部电影?

尔冬升:我觉得是缘分吧!因为你知道,做评审很无聊的,但这部电影我看得蛮开心的。当时我看得出这是粗剪,因为其中的音乐,我肯定他没有买版权。其中一些剪辑,我也知道是赶出来的。后来我见到他(所在)公司的主管,其实我们是聊别的合作,提起了这部电影,我说我愿意做监制。因为我知道这是他(李雨禾)的第一部戏,肯定没有经验。内地很多年轻导演遇到的问题也是一样的,到了后期部分,一个人在跑。在香港,后期一定有统筹,帮你主管所有的事情。其实主要是后期部分了,前期的创作我完全没有参与。

Q:尔冬升导演还指导了剪辑,具体指导了哪些细节?李导有没有舍不得剪掉的镜头?

尔冬升:他没有,雨禾比较(愿意)听人意见。因为剪辑不是一个个人喜好问题,我觉得这就像指挥,它是有节奏的,可以快可以慢,甚至四拍的音乐可以转成三拍,但转变的时候要如何转。你指挥的节奏会影响观众的情绪。负责剪辑的是雨禾的朋友,很年轻,也是八零后,他们剪辑了很多版本给我看。讲意见的时候,我有我的方法,有的片段我没看过,有的我看出来是剪辑过的成果,所以我会仔细问他这一段是剪掉了还是没有拍。所以(这部片)经过了很多次的修剪,由于我没有参与前期创作,所以我觉得我更客观些。

有些年轻导演常常不舍得剪片子,就像我以前一样,但我犹豫过后,会剪得很干脆。问题是有时候如果剪得太多,故事会扣不起来。还有些问题,比如音乐的版权等等,他们都还不太理解。后期的东西,如果能协助,我就给他们一些意见。

Q:您刚刚提到音乐,请问雨禾导演为什么会选择《心恋》这首歌呢?有特殊意义吗?高叶唱这首的时候,我还以为会出现爱情回忆杀什么的。

李雨禾:我就是没事听歌时听到了这首,很喜欢,觉得这首歌本身带着喜感。写剧本的时候也写了一场KTV的戏,于是就想到了《心恋》,更多的是一种感觉吧。其中的歌词“我想偷偷望一望他”,其实男主角下药的情节之前是有各种观察的,但后来剪掉了。还有其他角色,怎么讲,往深了说,就是活在自己的谎言里,活在旁人的谎言下,每个人都偷偷的,很有意思,节奏感也好。

Q:《提着心》却是多线叙事+非线性叙事+上帝视角,这种环形结构看起来很有野心。

李雨禾:其实我没有什么野心,纯粹是从我的初衷出发,我只是想要讽刺几种群像,同时让他们彼此影响,导致失控,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类似串糖葫芦的结构。也并非是纯粹的环形结构,下一章解上一章的悬念,像糖葫芦。

Q:其实像曹保平导演的《追凶者也》,也是分段式的。似乎《提着心吊着胆》的小标题之间联系不大?我听到有观众这样说,所以导演的初衷是什么呢?

李雨禾:其实有关联的。

尔冬升:其实导演初衷没有关系的,因为每个人的看法不一样,导演的初衷变成电影之后,和我们关系就不大了。有些观众很喜欢,有些观众很讨厌,但跟我们无关。

李雨禾:就像做菜一样,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

尔冬升:是啊,比方说榴莲,是吧?

Q:的确如此,但难道不需要考虑票房吗?

尔冬升:票房,我觉得现在只用票房(衡量)太单一了,这两年大家太看重数字了。其实人们最相信的是身边的朋友,已经不需要大数据了,三十年前我们就知道这一点了。三十年前哦,(关于)市场调查,可能人们觉得票房会制造一个话题,现在也不会有人记得去年前年的电影和票房,人们的注意力总是会顺从于市场。而且这部片没有票房压力的,它已经赚钱了,这是一个很特别的事情。在我看来,(这部戏票房好)有好有坏。常常有人说当导演的门槛低了,因为开始有网大,平台越来越多。我觉得总得来说是好事,年轻导演总比没机会拍要好。你看今年香港金像奖出了28位新导演,其中有一位来自澳门,就有几部拿奖的片只花了万港币。也有很多人反馈说不应该资助这些新导演的片子,而是让市场去调节,但有些相对冷门的题材,不包括艺术片哦,比较小众的故事就拍不了了,你看《一念无明》,演员都零片酬的,如果有人支持,他就可以迈过门槛。所以我觉得对年轻导演是好的机会,机器也便宜了,他可以表现自己,否则新导演最困难的就是获得信任,要么你就要拍出很棒的短片,或者创作很好的剧本。《提着心吊着胆》之前可能也没想到在院线上映,说是万一排不上,就放在网络上,对吧?

李雨禾:对的,当时还没有明确说要不要上院线。

尔冬升:所以说也是有运气的成分,但首先它要拥有能够登陆院线的质量。我另外还监制了一部片子叫《清水里的刀子》,拿了无数的奖项,表演协会也有被表彰,可到现在排片都很困难,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不过我觉得这一切终将会改变的,我不知道需要用多久,网络已经取代了以往的音像市场,二三十年前,美国片在影院的回收率大概是30%,很少超过30%,我相信很快影院收入基本也会是这样,其它可能在网络。如果我们的题材能再开放一点,能走出国外,可能会有更大的生存空间。当然,这部片的剧本本身非常高难度,就算有那么多出色的类似题材和擅长这个类型的导演,像科恩兄弟等,但很难学习。他应该很喜欢这个类型,否则在创作剧本阶段就疯了。

Q:是的,情节很烧脑,节奏很好,演员的表演也很优秀。

尔冬升:其实这故事算是容易懂的,但他们很难邀请观众熟悉的那些演员,这牵扯到钱的问题。就商业角度而言,这么复杂的剧本,必须找观众熟悉的演员来演,不管角色与剧本中的人物是否相符,至少观众认得这个人。但《提着心》很成功,演员每个人都有特色,容易被记住。我很少看舞台剧,所以对演员也不熟悉,所以看到片子后觉得他们非常出色,黑色幽默再加上喜感、节奏感很强,非常棒。

Q:他们的表演确实很完美,你甚至不会去想这个人是否著名,就先被角色吸引了。那么演员是导演的朋友吗?听说零片酬?

李雨禾:反正片酬很低,我跟任素汐是很多年的朋友,最早看过她的话剧《驴得水》,当时就说有机会一定要合作,所以剧本出来之后我就找她聊,一拍即合。她当时刚拍完电影《驴得水》,还没有剪辑,她就开始拍《提着心吊着胆》,她还邀请了一起演话剧的两个朋友,其他的就基本是影视演员。

Q:电影中的东北方言比较多,尔冬升导演听得懂吗?

尔冬升:听得懂,我是香港的北方人,东北话很好听,我很早就有看《乡村爱情故事》。

Q:我的天!听说您终于打算做《窃听风云4》的导演了?

尔冬升:还没有,题材有点敏感,哈哈,这个要看时机的。

Q:网络上还有人传主演已定呢?

尔冬升:没有没有。

Q:要说演员转型导演,您才是前辈,现在想做导演的演员越来越多,您怎么看?有什么想分享的吗?

尔冬升:我觉得大部分不会持久的吧。有些就过过瘾,如果我早点认识他们,我会制止他们的,哈哈哈。

Q:那您觉得演员怎么做才能转行做导演?

尔冬升:我觉得首先要有兴趣吧,香港很多演员,真的,打死都不会当(导演)的。你去问刘德华、周润发、梁朝伟、刘青云,全部都不愿意当。吴彦祖拍过一部,我跟他说你别拍了,当导演随时都可以当,年轻演员去当导演,拍得越好,越影响你作为演员的前途。我当了导演之后也有做演员,最不好的地方在于,如果你做导演做得好,你在片场就很受束缚。尤其跟年轻导演合作,你又是演员,又当过导演,资历有比他要深,你要怎么跟他合作?(你有问题)的话,他不敢跟你说。我自己也会过度客气,明明觉得有问题,我也不敢说,因为如果我提了很多意见,人家会讲我干涉导演,对不对?我觉得不大好。

我不当演员,是因为我的家庭、我成长的环境里有很多演员,我见过太多了,而且我更喜欢编剧。转到幕后,我觉得我有在掌控人生,我喜欢主动出击,不能在家里等工作。不管你多红,总是要等的嘛。现在比较好,是演员的黄金时代,未来你不会预知的。总有一天,你不再是鲜肉,你会很焦虑,我经历过的。所以我觉得我要早一点退,专心往幕后转,这是我个人的选择。我觉得有的演员是有兴趣做导演的,但又无法舍弃演员的身份,所以我现在也不好说这些,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都是经历。如果你不喜欢,一部两部之后你就不想拍了,因为太累。

Q:您曾经说“电影是逐渐退出的过程”。

尔冬升:我有吗?类似的说法吧,谁不是逐渐退出的呢?我活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都这么老了。

Q:您还是很帅的。

尔冬升:是啊我看着还不错,过生日的时候我才发现,哇,不说了,哈哈哈。这是个规律。人们说我帮年轻人,我有收钱的,会分红,哈哈。每个人都被帮助过的,你总会老去,总会有新人出来,每个岗位都是如此。你看你做新闻,你们社长总有一天会退下去的嘛,所以这是一个循环。而且有些工作是需要体力的,导演就像教练一样,我演戏不一定胜过演员,但我知道他怎么演才最好。文艺片我还可以拍,但需要体力的工作,我可能会把剧本拿给年轻导演去拍,一级一级往后退是必然的。

Q:最后一个问题,两位导演有新片计划吗?

李雨禾:我在构思剧本。

尔冬升:我呢,电脑里还有几个剧本,有的突然间没感觉了,如果能选择,我想拍我喜欢的题材,但这是有难度的,有的可能很难拍。比如《窃听风云》,我们收集资料很厉害的,《窃听3》的事情现在正在发生,庄文强很厉害的,那时候就写出来了。所以顺其自然吧,不急,日子要慢慢地过,哈哈。

“电影是一个慢慢退出的过程。”我提起多年前在访谈中说过的这句话,尽管如今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我想起商羊曾经在文章里提起尔导在香港原有几间酒吧,跑马地景光街的那家玄关处开着大朵的血色蔷薇。

那是一个就连平日里的香港都不常遇到的晚上:有美酒、有好友、有良伴,音乐低沉,还有油炸豆腐的家常香气……大家聊着电影,偶尔也聊家事。在那个人情冷漠的城市里,屋外常常有急雨,敲打屋檐的鼓点,如光阴匆匆,也如城中路人,行色匆匆;却还有那么一个夜晚,就算是巧合也好,幻影也好,他们肯定互相真实聊过电影,互相真实道过晚安。

虽然不曾见过那样的蔷薇,但我庆幸有这么一个夜晚,遇见尔冬升,遇见李雨禾。

BhindthScns:

合影时,尔冬升导演说,这样拍显得我娇小,囧~

May09

今天的酒,一律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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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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