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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马光水

马光水

马光水,南陵县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诗集《在时间上跳远》,文学作品散见于各类期刊、报纸等媒体。现为青阳县文联主席。

马光水作品欣赏散文木瓜铺

常听说五里铺、十里铺、三十里铺,给人长亭短亭的感觉。《说文解字》里,“铺”有好几种释义,这里指旧时的驿站。日本现在照旧用“驿”代替“站”,日本人抄袭了不少中国的老东西,看来老东西老得有底蕴。三十里铺是个村,《三十里铺》是首脍炙人口的陕北爱情民歌。木瓜铺也是个村,地处九华山东北,木瓜铺有木瓜山,《望木瓜山》是李白留下的诗歌。

古时木瓜铺木瓜树成林,有木瓜蜜饯、木瓜泡酒,一个健胃消食,一个舒筋活血。这是木镇的历史,现在统统成为过去,只能在线装书里找点回忆。成熟的木瓜悠悠地散发淡淡的香气,案上摆几个,满屋子清香,在木瓜香中读书有红袖添香之惬意。木瓜长得像葫芦。铁拐李随身携带葫芦,装酒,小时候我喜欢把木瓜揣在荷包里,不装酒也不卖药,那是一个少年的秘密。

木瓜铺也有秘密,最清楚的恐怕要算村里那口爬满苔藓的老井。谁也说不清这口老井的生辰八字,井圈的勒痕,记录着光阴的故事。记得有位诗人写过,井是水的博物馆。那水呢?老子说“上善若水”,孔子说“智者乐水”,荀子说“原清则流清,原浊则流浊”,韩非子说“远水不救近火”。面对一口老井,我的第一感觉是老天爷安插在人间的眼睛。老井把一切看在眼里,见证地域的历史发展,像位不卑不亢的史官,虽沉默,但从不曲笔。车前子好像对井圈颇有研究,在一篇文章中透露“宋朝的井圈静穆,仿佛吃素的老居士。明朝的井圈简洁。清朝的井圈只图实用功能”。据此来判断,木瓜铺的老井大概是清朝的——可又没把握。以前我这样把它写在诗里:

一位老奶奶

晃晃悠悠地垂在阳光下

一双眼睛是村子里的那口老井

对我说的故事

都停留在上个朝代的时光。

即便孩子们上学去了,在井边,不止有晒太阳的老人家,还有热闹的青壮年妇人。离井不远,差不多是眼睛与耳朵的距离吧,有个小池塘。池塘沿边排列十几条长长的石跳板,十几位妇人在池塘边洗衣的棒槌声此起彼伏,绝不亚于那首“在希望的田野上”。农妇们丰满,衣物撩起的圈圈涟漪丰满,木瓜山的倒影丰满,木瓜树的倒影丰满,人影树影山影摇曳在池塘里,大白鹅浮在魅影上,曲项向天歌,仿佛丰满的唐朝复活起来。

村里已经找不到一栋老房子,但行走于此,总觉得木瓜铺的民居布阵与其他村落是不一样的。除了老井,木瓜铺的秘密还藏在那些不知是哪个朝代的石头里。它们见到过李白、杜牧、范仲淹、滕子京、王阳明,我们见到了它们。尽管在房前屋后,我们只是零星地找到些渗透历史包浆的无名石条石块、旗杆石,但前前后后一串,老街道渐渐明朗起来——繁华隐去,然而从前的古朴与庄重,时光却无法把它悄悄地带走。

一条古道,连接着古今,前有古人,后有来者。论历史,木瓜铺是不折不扣的古村落;谈发展,木瓜铺已被纳入美丽乡村建设。上世纪八十年代,我第一次来木瓜铺,在塘边学李白望木瓜山,总觉得缺点什么。后来听说那里原先的确有个古亭子,不知什么时候拆了。这回看到美丽乡村建设复建了古亭,真好,有了亭子就更有了诗意,即便谈笑无鸿儒也没关系。还看到了一个牌坊,虽然单薄了些,而古意弥漫。其实,生活本身就是最大的鸿儒,与很多空巢村及衰败的古村落相比,木瓜铺的热闹至少说明村民的理想照进了现实。

可怜李白的理想没有照进现实。木瓜铺的热闹是有基因的,史书记载旧时这是一处极热闹的驿站,商铺琳琅满目。话说李白当年被流放夜郎路过此地,虽极度郁闷,也忍不住停下来小住一宿。诗人的心情,从那首《望木瓜山》便可品出一二:

早起见日出,

暮见栖鸟还。

客心自酸楚,

况对木瓜山。

李白是何等的旷世高怀,用笔风樯雷动,龙腾虎跃,境界清逸洒脱。可这首诗,重复的两个“见”字,就说明李白当时的百无聊赖。好比八大山人画鱼、鸭、鸟等,皆以白眼向天,充满倔强之气。马戴《灞上秋居》诗曰“灞原风雨定,晚见雁行频”,写的正是闭门寥落之感,风雨过而雁行不断,无聊之极心烦意乱。一个“暮见栖鸟”,一个“晚见雁行”,异曲同工。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诗人与画家只是分别通过文字或线条向世人传达了各自所见所思所感。

寂寥客居异乡,政治失意的李白此刻多想有位老友陪在身边说说话啊,面对我行我素的大自然(慷慨的日、自由的鸟、沉默的山),千言万语只好汇成一首满怀酸楚的诗。而禅一样的木瓜山啊,与月光一样,让诗人心有灵犀。

木瓜山不高,但车不易行,上去只有一个字“爬”。盛夏,人皆汗流浃背。到了木瓜庙,离山顶就不远了。我们与木瓜山握了握手,一阵风过,宛若拽了块白云洗了个澡,神清气爽。木瓜庙里已无僧人,蛛网遍布,当年香火,却旺得很。杜牧有《祭木瓜山神》一文,其中曰:“今易卑庳,变为华敞,正位南面,庙貌严整。”

这祭文是当年杜牧带领官员到木瓜山求神祭天祈雨所撰。据说皇天不负有心人,果真显灵下雨了。地是此岸,天是彼岸,小杜成了摆渡的船。历代君王皆自称真龙天子,天子自然不敢与天斗、与地斗,何况杜牧是一介文官。且不论时代与科学的局限性,为官一方,心系苍生,面对大旱,杜牧祈雨总比当今某些劳民伤财的面子工程好得多。我又想起后羿射日的故事。耐人寻味的是,面对自然,有的人选择“斗”,有的人选择“求”,愈来愈多的人认识到顺其自然,却又不知其所以然。不管怎么样吧,人得有敬畏之心。

木瓜铺往北一里多路,有一条七星河,直通长江。一千多年前,杜牧在文中并没有提到,是不是那时候还没形成这条河流呢?我在想。

马铃薯的味道

马铃薯不姓马,本是舶来品,来到中国后,又多了几个别名:洋芋、土豆、山药蛋。大洋大土。似乎应了那句名言: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梵高有一幅名画《吃马铃薯的人》。画中,梵高用粗陋的模特来显示真正的平民。画家自己说“我想传达的观点是,借着一个油灯的光线,吃马铃薯的人用他们同一双在土地上工作的手从盘子里抓起马铃薯——他们诚实地自食其力”。

马铃薯是全球重要粮食作物之一,可当饭,亦可作菜。马铃薯为世人所喜爱,因为它始终坚持本真的味道。无论在外国还是在中国,无论作主食还是作菜——无论炒、焖、烀、蒸、煮、煨、烤,还是和别的食材搭配,你都无法改变它的味道,大有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势。马铃薯百搭,无论和啥搭配,品尝起来总是“有礼有节”,韵味悠长。

虽然明朝就从国外传到中国,但关于马铃薯的古诗词几乎没有。马铃薯的花多呈白色,间有红色和蓝紫色,从来没有人赞美这朵小玩意儿。看来马铃薯的模样从花样年华开始就没有多少迷人之处。小时候读到毛泽东的那句诗:“还有吃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当时特别羡慕,心想,那就是我们向往的共产主义生活。

我是60后,小时候的主食就是山芋和马铃薯,偶有吃米糠的。米糠实在难以下咽,粗糙无比,把喉管堵得严严实实,白眼直翻。还是马铃薯和山芋好。小伙伴们经常到野地挖来,放在土灰堆里慢慢地烤,然后大家争抢,有时候还半生不熟,可争吵和打闹的欢乐早已掩盖“吃”本身的欲望。

后来我到黄山读书,每遇大雪封门,校车无法到屯溪购菜,我们便只有长久地享受大白菜和马铃薯,一周甚至两周。许多人开始生厌,但有一位同学与众不同,他特别喜欢马铃薯,总是津津有味地咀嚼。同学们干脆送他一个外号“马铃薯”。他兑现了这个外号,用人生信念将马铃薯坚定不移的味道演绎到底:毕业后当了警察,在一次与歹徒的搏斗中负了枪伤,以致终身残废。此是后话。

记得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涌现了一个“山药蛋”派的作家群。他们忠实于农村充满尖锐复杂矛盾的现实生活,忠实于自己的真情实感,注意写出人物的复杂性与多样性。我想象着他们一定整天吃着山药蛋,然后吃出土生土长的文学来。

或许,我们可以调侃一下英国的菜单,周一煮土豆,周二土豆泥,周三炸土豆,周四土豆沙拉。但中国人比外国人会吃,是毋庸置疑,当下把马铃薯吃得花样百出。

新嫩马铃薯不用削皮,直接下油锅炸,捞起来撒点盐,脆脆的,还保留着一点泥土味。如其说是食品,还不如说是茶中点心。马铃薯饭也很有味,它是中国五大主食之一,将马铃薯切成骰子般的丁粒,和米饭一起煮。马铃薯汁颇有特色,新嫩的马铃薯捣成泥状,用细网筛漏,自然地把水分沥干即可。如果加点蜂蜜,可以促进胃消化,修复胃壁的黏膜,对于治疗胃灼热也很有效。似乎已算一剂中药了。凉拌马铃薯别有一番滋味,可以品尝半生状态的烹调功夫,将马铃薯切成粗长条状,放在汤中泡一下,立刻浇上冷水冲洗,就可以品尝那清脆的口感。马铃薯拌芝麻、红萝卜、豆皮等,都是非常清凉的食物。

马铃薯还有另外一种吃法。用热锅把白砂糖慢慢地融化,再把马铃薯削了皮,切成块状,放在已经融化的糖稀中,那玛瑙色的糖稀,把块状的马铃薯紧紧地包裹起来,形成了晶莹剔透的块块,堆叠在青花白瓷盘中,金灿灿的。咬起来,表皮像软黄金那样,细嚼,里面糯糯的、沙沙地,脆与软的结合,别有一番闲情在味蕾。一拉,那丝丝缕缕的糖丝,仿佛对食客有一种无法拒绝的牵挂。这道菜就叫拨丝,很形象的。

酸辣土豆丝是我的最爱,只要不放太多醋。而少男少女们似乎更喜欢薯条薯片。嚼在嘴里,脆意顿生,一种脆亮的声音突然迸出,吓不倒别人,自己感到清爽。我总觉得这薄如蝉翼的响声,一声又一声,恰似螃蟹吐气泡,三五个孩子一起大嚼薯片,像是一屋子螃蟹在聚会。

现代饮食科学讲究清淡,让食材本身所拥有的味道完完全全地展示,才能够充分显示其生命力。所谓浓、肥、辛、甘非真味,做人也是,好比“君子之交淡如水”。马铃薯的皮很薄,看上去像老实人的脸,面子薄。

鸟的天堂

只要窗外的鸟还在叫着,这个世界的人们就注定会活得心安理得,宁静致远。

可惜,城市鸟叫的地方越来越少,鸟叫的声音越来越稀。我不禁为这个世界杞人忧天起来。

然而,在一个靠近黄昏的时候,当我走进了九华山十景之一“莲峰云海”,惊喜地发现这诗意云海之下的村庄——百花村里,有一座鸟的天堂。虽然已是初夏,我们对春意的眷恋还停留在树梢上,而阳光强得像一壶烈酒,寻寻觅觅,一会儿浑身已是汗流浃背,终于看到一群鸟。远远地望去,它们安静地栖息在树林之上,仿佛一片白雾起于森林之巅。生怕我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它们温馨祥和的家园,屏住呼吸,踮手踮脚慢慢地靠近,只见得百鸟载歌载舞,只听得这浑然天成的鸟声变得更加清脆、亮丽、婉转,若春天的花雨纷纷扬扬,差不多就是失传了的霓裳羽衣曲吧!

我陶醉在这鸟的天堂!

有好心人在这片森林之中,搭起了两座瞭望台,便于人们观鸟摄影。瞭望台很简陋,四根木柱支撑着,十来根横木杆扎成的木梯。就在我艰难地往上爬的时候,一对棕色的鸟儿,对着我“哇”的一声大叫,吓得我差点从木梯上掉了下去。原来是我侵犯了它们的隐私——它们正在耳鬓厮磨、谈情说爱哩。机不可失,我迅速抓住相机,把它们定格在“惊弓之鸟”的画面中:怒目圆睁,会唱歌的小嘴儿似乎要吞下我,多彩的羽翼即刻成了令箭。我相信它们为了捍卫主权和自由而勇于牺牲。

瞭望台只能容纳两三个人。站在上面环顾四周,满眼是鸟:白色居多,间有黄色、黑色、黄红色、棕黑色等,直看得眼花缭乱。这是鸟儿繁衍生息的地方,也是鸟儿狂欢的天堂。向远处看,是一望无际的田园风光,隐约中,一座乐谱般小城浮现在群山脚下。瞬间,我似乎找到了人与自然的对应关系。真想取些酒来,就在这瞭望台上,对酒当歌。

就在那棵浓密的马尾松上,一群小鸟象孩子似的睡着了。属于它们的黄昏万籁俱寂,甜美的果实正在梦中纷纷从空中落下来。哦,那是石榴,红色的皮开裂了,露出无数汁液充分的小眼睛;那是小虫子,还在扭动着身躯,好像极不情愿地成为别人的食品;那是桑葚,乌得有些发亮;那是樱桃,那是苹果……纷纷扬扬的果实,让它们的两爪在空中挥舞,累得精疲力尽。此时,只见一对夫妻鸟,长途跋涉而来,停留在鸟巢边,将口中的昆虫喂给小鸟,那群小鸟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远处,一只孤独的小鸟,嘴有点红,羽毛微黄,一直立在树顶上。时间在树梢上悄悄地流逝,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它还是一动未动,或许正在忍受失恋的痛苦煎熬吧。几只白色的飞鸟,就在它的对面,一忽儿快速飞翔,象在赛跑;一忽儿停顿,使劲地拍打着翅膀,似是与小伙伴们在玩打仗的游戏,与那只孤鸟形成巨大的反差。一枝又粗又长的树桠上,停着好几只不同颜色的鸟,相安无事,彼此毫无警惕戒备之心。我不得不惊诧于它们的和谐相处。无须妥协,无须争斗,各自让出一小部分,就可以各得其所。看来,鸟儿们深谙“六尺巷”的道理。

白天晃着就过去了。夜来了,也就来了空旷的寂静。虽然我们的衣服全部湿透,但仍然沉浸在鸟粪的野香里,放弃着斯文,享受着夜风在身上抚摸的愉悦。

我欣赏鸟,更羡慕鸟。它们翔于芳林,筑巢而居;游于天宇,直面风雨。善始善终,成就一生的绝唱。

也说道士塔

远远地,看到三危山。《山海经》记,“舜逐三苗于三危”,可见这里曾是烽烟迷漫的古战场。鳞次栉比、重重叠叠的千佛洞犹如蜂巢镶嵌在刀削斧劈的断崖上。脚下的大泉河谷,一条缠绵而清澈的溪水,在这茫茫的沙漠之中,显得新奇而美丽,更映衬着莫高窟的雄伟与壮观。当我走近敦煌,就要看到举世闻名的莫高窟了,中年的沉稳竟无法按捺怦怦心跳。

走进莫高窟,只见浓荫匝地蔽天,一扫刚刚经过千里戈壁沙漠的困惑,犹如回到江南。一进大门左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几座肃穆的道士塔。想起余秋雨在《文化苦旅》开篇所提到的一个人,一个历史的罪人——王圆箓。他盗卖了大批文物,可所得甚微。那第一座也是最大的一座道士塔,果然是王圆箓。不禁有些疑惑:既然是历史的罪人,何以将他的圆寂塔安放在这样显眼的地方?带着这样的疑问,我走进了千佛洞。

导游在个洞窟中精挑细选了9个带我参观,足以让我惊诧敦煌艺术。面对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的彩塑,和丰富多彩、精美绝伦的壁画,诸多大小不等、形制各异、保存完好而又神秘幽静的洞窟,仿佛在敦煌佛国周游,在艺术殿堂徜徉。是谁发现了这里?是谁将它保存了下来?是谁让古老的敦煌艺术再现人间?

年5月26日,一个沉埋了长达年之久的洞窟被发现了。一个人用枯瘦、颤抖的双手打开了一个轰动世界、震惊中外的小石室——藏经洞。他就是王圆箓。可是七年后,大漠日落,金黄的余晖掩盖了“三危佛光”的神奇传说,现实地映照着一列列驼队、一捆捆织绢、一箱箱经卷、一幅幅绘画、一摞摞遗书……王圆箓站在三危山的山顶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勃奥切夫、斯坦因、伯希和、吉川小一郎等满载而去的背影,发现藏经洞的惊喜已荡然无存,神情木讷,目光呆滞,褴褛的道士服在晚风中无奈地摆动着。我会是历史的罪人吗?他在想。

这七年来,王圆箓怀着保护文物的满腔热忱,多次求助官方重视,可总是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可谓辛苦自知。

年夏,王圆箓徒步行走五十里,找到敦煌县令严泽,奉送经文两卷。可这位严知县不学无术,只把两卷经文视作两张发黄的废纸而已。

年,王道士又去找新来的知县汪宗翰。汪是位进士,对金石学颇有研究,便亲去莫高窟,顺拣了几卷经文带走,只留下一句话,要王道士好好看住藏经洞,从此再无下文。

年,王道士挑拣两箱经卷,赶着毛驴奔赴肃州(现为酒泉),风餐露宿,行程八百里,去拜会时任道台廷栋大人。廷栋大人倒是颇有学问,酷爱书法。待他浏览一番之后,得出的结论是:经卷上的字不如他的书法好。

年,时任甘肃学政叶昌炽知道此事,索取部分古物,撰写了《语石》一书,只对古物进行了初步鉴定。

年,王圆箓仍不甘心,又斗胆给慈禧老佛爷写了秘报信,可同样石沉大海。王圆箓作为一个普通的道士,他哪里知道,就在他写秘信的时候,日俄为瓜分朝鲜和我东北三省,在中国的土地上大打出手,直打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黄海变成了红海。老佛爷却下令中国军队只袖手作壁上观。这等大事都管不了,又哪有心事去管王道士的区区小事。

王道士终于心灰意冷了。他的一次次苦口婆心的求助,完全是在对牛弹琴;他的顽强执着换来的只是官员们的漠然视之;他的一颗爱国之心在摇摇欲坠的大清王朝面前渺小如尘埃。

王道士苦苦守候莫高窟三十年,经卷散失极少。迫不得已,他只好以文物养文物,把零卖经卷的所得银两全部花在保护和维修上,

王圆箓到底是敦煌的罪人,还是功臣?当我从千佛洞往回走的时候,再次看到那矗立在佛窟圣地的道士塔,心中感慨万千。或许这本身就是个历史的讽刺吧。

老河街的历史包浆

悠闲地靠在藤椅上,我嘴里叼上烟袋,摁上黄烟,然后卷起一根细细的纸媒,用火点着,再深深地吸上一口,那醇正绵香的滋味,由口腔到鼻腔,舒缓地释放着。感觉纸媒点燃的不是黄烟,而是时下中国濒临灭绝的黄烟的历史。我把烟圈吐得悠长,恍惚中国农耕文明若隐若现地复活在我的眼前。

这杆黄烟袋,年购于太湖县晋熙镇老河街。

我这人有怀旧的毛病。一看到老街道、古建筑、破房子,就心生欢喜,无法阻止去探访的欲望。难怪有人嘲讽现代人,住要住新房子,看要看破房子。正所谓所怀多旧事,入耳有新声。走进晋熙镇老河街,立刻感觉这里仿佛一幅被历史精心收藏的老画,又仿佛一种禅语,机锋暗藏。所有的痕迹都提示外人,老河街曾经如《清明上河图》一般热闹。其他地方已几乎消失了的,这里应有尽有。有篾匠铺,篾匠在认真地编织箩筐。有秤店,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老秤。老式理发店仍然实实在在,没有安插其它花里胡哨的名称,几只老式座椅,一切是我儿时见到的模样。似乎照相馆的生意要清淡些,门前没有人来人往的热闹。一个杂货铺里,各种各样的老式物品,钉耙、棒槌、红泥小火炉、老式洗锅刷,坛坛罐罐,琳琅满目。弹棉花的匠人带着一头一脸的棉花绒,正锁门准备回家吃午饭。我看到油坊的牌子,一阵激动,走近一看,门却是关的。趴在门缝里细瞧,油香扑鼻。

现代人在快节奏下,应接不暇,疲惫的身心总向往那种漫不经心的慢生活,彻底放松一下自己。到老河街,算是选对了地方。这里茶馆有好几座,每个茶馆里都坐满了人。有的在打扑克,有的在下棋,有的在聊天,也有独自个儿品茶的。打牌的无所谓输赢,下棋的忘记了时间,聊天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品茶的自得其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与快乐。仿佛与功利无缘,与纷争无染。我在一座茶馆门前驻足良久,只见一位七十多岁的老者起身,把那盏酽酽浓茶啜饮得月白风清,然后盖上瓷盖,慢慢地站起来,捋捋银髥,抻抻那对襟纯棉袄,从我身边迈着高远的脚步离去。望着老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的心中升起羡慕之情。江苏高淳的慢城我去体验过,广东广西的早茶我也曾从八点吃到十二点的,似乎感到那种慢,不是骨子里的浑然天成,而是硬生生地造作出来的。就像秀场,没有了贴心贴肺的那种妥帖、自然。老河街才是真正慢生活的典范。

一条长河擦肩而过,使老河街沧桑之中平添了许多妩媚。长河从大别山奔涌而来,几千年来一直喂养和滋润着晋熙镇。老河街临水而居,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这是多么美妙的事。虽然太湖看不到“大漠孤烟直”,但可品赏“长河落日圆”。

我在老河街一会儿照照相留个影,一会儿与陌生人聊个天,足足逗留了两个小时。一溜长街,满巷河风。老河街市井之气,挟带着挥之不去的古意,叫人留恋忘返。我一迭连声地对陪同我的太湖县文联主席李登求先生说:老河街,有厚厚一层历史的包浆。

我这个江南人,竟氤氲在江北的乡愁里。

濮公山的文化符号

站在古息国的遗址上,一阵风吹来,带走了夏日的炎热。白杨树哗哗地响,仿佛为这片古老的土地唱着赞歌。我不经意地向东南方看去,发现那里有一座小山。说是山已非常客气了,它不过像一只从天而降的大青蛙,静静地卧在那里,又像蓄势待发,随时腾跃。忽然想起苏东坡的书法——幽默的黄山谷曾形象地戏称苏东坡的字为“石压蛤蟆”,呵呵,算起来,亦是千年无人超越的蛤蟆精了。

那座山就叫濮公山,以深蓝色的天空为背景,以宣纸的白,把绿色氤氲得格外彻底,以六月的热情把我们的游兴推向高潮。那是苏东坡透过历史的时空,在大自然的环境中,向我们展示他遒劲有力的书法艺术。

息县对于我,无异于商鼎上的甲骨文、青铜器上的锈迹,陌生而充满诱惑。踏上这片土地,就像是打开了尘封的岁月。息县的红色文化资源十分丰富,根亲文化源远流长,茶文化也有独到之处。但留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濮公山。

息夫人就曾站在这片土地上,怀揣一颗忧国忧民的沉重之心,脚下是澎湃的淮河,大禹抚摸过的淮河,对岸,濮公山象一位史官,静静地注视着她。看她如何挂灯劝息侯,把老百姓比喻为萤火虫,只有相聚在一起,才能发出耀眼明亮的光芒;看她在楚国三年不语的煎熬,那是对前景迷惘、不安、失望和无奈,是无法摆脱旧梦缠绕的辗转反侧,是迷失身份而找不到归宿感的焦虑;看她不忘国耻家仇,最终以身殉国。王维敬佩她:“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秦观感慨她:“无言妫女今何在,桃李相传恨未穷。”王安石赞叹她:“轻轻飞燕舞,脉脉息妫言。”袁枚赞颂她:“千载香烟谁供奉,三年涕泪妾分明。”风流人物看风流,毛泽东也不惜笔墨,推崇这位弱女子的崇高气节。

苏东坡因为”乌台诗案”被贬黄州,路过息县,仍然眷恋于山水。他看到九泉九溪九条龙,三瀑三潭三牙月之美景,即刻雅兴大发,挥毫泼墨:“东南第一峰”。可以想见苏轼当时的豪放畅快。当然,一开始,他心情很郁闷:“黄州在何许,想像云梦泽。吾生如寄耳,初不择所适。”然而,从苏东坡留下的另一首《过新息留示乡人任师中》诗看,估计他在息县桐柏庙里过了一夜。“竹陂雁起天为黑,桐柏烟横山半紫。”“往虽不及来有年,诏恩倘许归田里。却下关山入蔡州,为买乌犍三百尾。”静夜暗思,苏轼想到了自己的未来,想到了这些年的努力,更想到了以后的生活。对于一个政治失意的人来说,苏轼觉得虽然过去不很如意,但是未来总归要比现在强。如果有机会,苏轼还是愿意在朝廷允许回家的时候,去蔡州购买点耕牛,回归田园,远离官场。在息县一个安静的小庙,苏东坡想到这么多,充分说明了息县山水的魅力。

说来也巧,“乌台诗案”与安徽有关,一个是朱寿昌(安徽天长人),一个是李宜之(从苏东坡《灵璧张氏园亭记》中发现问题),还有一位是“检举揭发专业户”舒亶(余秋雨语)。他们共同把苏东坡送到监狱,欲置死地而后快。反倒是历来与苏东坡政见不同的王安石上书神宗:“岂有盛世而杀才士者乎?”今天,在濮公山,我看到了一个悲哀的宋朝,但同时也看到王安石真正的君子人格。

王安石到濮公山也曾题《海棠》诗一首,那正是春风得意之时,看到濮公山上一块石头被早晨的阳光一照,发出异样的亮光,便信手写下“太阳碑”三个大字,与苏东坡的“东南第一峰”相映成趣。毕竟峰高碑小,无意之中,映照出他们两人的文学艺术成就在后世人们心目中的形象。

向南,乃连绵千里的大别山,向北,是淮水环绕的息县县城。千百年来,濮公山以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已修炼成为一个文化符号。曾经,它是八十余县的豫皖老百姓的朝山圣地。每年农历三月三庙会,人们借踏青之时,或九九重阳节登高之日,男女老少纷纷登山游览。近一次“牛衣古柳卖黄瓜”的乡情,听一声“萧萧暮雨子规啼”的鸟鸣,浸一身“松间沙路净无泥”的清新。可惜,古息国遗址,只剩下坑坑洼洼的水宕和漫山遍野的坟墓,已成杂草丛生的废墟。淮河故道已被成片的麦地所掩盖。我在想,古诗词里描写濮公山的峨眉之秀、华山之险、黄山之奇,都到哪里去了?

所幸,亡羊补牢,人们已经领教大自然沉默背后的威严,懂得如何保护环境。今天,我跨过淮河大桥,走过一个美丽干净的小区,来到濮公山脚下,通过一树枝叶的缝隙,偷偷地给濮公山拍了个全图。但见溪水潺湲,鸟语啁啾。临溪听泉,似龙吟于天外;近谷迎风,疑虎啸于松荫。一池青莲,在微风中百媚千娇,仿佛在迎接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古道上九华

抬头,一条古道向九华山深处延伸。据传,李白当年曾沿这条古道上九华山。舍车走进黄石溪,雾扑面而来,前方笼罩在神秘之中。我仿佛看到一位诗仙,衣袂飘飘,捋须微笑,行走在这大山深处。

说是古道,犹如天然栈道,右临悬崖,左临深渊。我试探着把头向下看去,深不可测,雾在山中沉浮,绿在雾中缥缈。

黄石溪不大,但名气不小。此地盛产茶叶,古时每年要向朝廷进贡很多上品茶。县志有明确记载,一百多年前,黄石溪茶叶曾获国际食品博览会金奖。黄石溪的由来,与九华山“仙释同修”的历史有关。传说唐代有一僧一道同时在九华山天台峰后一石洞(后因名道僧洞)中修行,他们用野茶行医治病,在溪边石岩上晾茶,日久天长,茶渍浸黄了石岩,也染黄了遍布溪中的石头,黄石溪由此得名。

宋代陈岩有诗:“平田千亩万山中,水脉高低处处通。黄石一溪三十里,暖风吹动稻花丛。”可见自古以来,此地即风水宝地。山民世代随溪而居,走进黄石溪,如入桃花源:泉流潺潺,雾蒙露滴;云烟冉冉,竹啸松鸣。茶叶生长在如此仙境,自然不是凡品。黄石溪毛峰的制法,分杀青、揉捻、烘焙三道工序。其成品茶条索匀称,嫩绿微黄,茸毫披露;开汤时雾气结顶,水色碧绿明净,清香高爽,滋味鲜醇,回味甘美,冲泡数次,香味犹存;叶底黄绿多芽,厚实匀整。随遇而饮,的确有“五碗肌骨轻,六碗通仙灵”的神奇。

从黄石溪上九华山,有两条古道。一条经道僧洞,一条经狮子洞。道僧洞常走,这回我们选择走狮子洞。狮子洞有狮子,是个传说。洞口不大,弯腰可入,容纳五六个人。洞外有石状如雄狮,威风凛凛。立于狮石之上,仰望天台,如梦如幻;俯视黄石溪,千溪汇流,岩壑皆奇,农舍错落有致地点缀其间。沿道可见两条溪水,一左一右,如白练饰于雄狮脖颈。左如孔雀公主,千娇百媚;右如采药仙姥,仙风道骨。途中见一古庙址,经不住前朝的风雨,今朝的风雨,唯余残垣断壁而已。

过狮子洞,山势渐陡,一步紧似一步,双腿如灌了铅。绕过一座无名山峰,便是天台下的招隐寺和真如庵。李白曾经写过《至陵阳山登天柱石,酬韩侍御见招隐黄山》,我想招隐寺大约是根据这首诗而取名的吧。十一年前,我曾经与十一位文友夜宿真如庵,生动的场面,历历在目。

站在天台峰顶,眼前好一幅浓墨重彩疏密有致的山水画,“一览众山小”的豪情油然而生。临风而立,仿佛自身快要被这正在一点一点浓缩的黄昏塑成一座石雕。

诗选柳江夜色

蛰伏在夜幕里的景物

忽隐忽现,被灯火化妆的两岸

是我出发前,用红铅笔

认真仔细标好的地点

一个小城将月亮的心事

捂得严严实实

光阴过于华美

水面散发着温暖的颜色

柳州将引以为傲的小腹

展示在马鞍山的北面

船上,集体的惊叹

转换为亢奋的形态

淹没了某些暧昧

杨柳是岁月的风向标

有时饱含离别的苦味

榕树垂涎欲滴

点点滴滴在子厚的心里

随水而去

还没有繁华落尽

却无法飘到尽头

山峦呈现绿漆的色调

看不清树影人影

但我知道,时光汹涌

再回头,一段苍茫

横亘在船头

才想起,这个喧哗的节日

早就明确了流浪的方向

面对方向仍然有点紧张

秋风里,我的乌托邦

捋着胡须,微笑着

古桥

看见你

以为走错了时代

是谁借走了你昔日的繁华

只剩下暮年的衣裳

一潭绿水没有变

来往的人越来越光怪陆离

受到诱惑的草木换了一茬又一茬

你仍然坚持在风中,慢慢剥蚀

三峡大坝

窗外,一颗钉子

钉在长江的腰上

我听到长江的咳嗽声

是谁,在时光的大门上

狠狠地插上一道门栓?

从此上游和下游

成为两个长江

一头太重

一头太长

从此,屈原一样的长江

在时间叙述的永恒中

发出最深的呼喊

童埠渡

在不语的黄昏

归鸟的鸣叫

悄悄地爬上疲惫的春光

而我被一只小船

渡过青通河

到达有着褪色签名的童埠

才想起这么多年

我,都是被谁渡过

渡过,不过是与昨日分离

重新建造蜗居

再计算一次消逝的岁月

把生与死的规划

调整得再高一点

否则,时间的坟墓

必将遮住双眼

渡过,或许就是寻找

停在我心中的事物

究竟还有多少

隔河相望

对岸依然如故

我站在这春天的河流

反复地叙说

一种寂寞和孤独

五梅八面佛

没有公路的五梅

夜晚是蓝色的

八面佛守在静静的山洼里

听青草沙沙的声音

为所有的行人祈祷

白云不动声色地飘过

笑语不时从山那边传来

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

是谁利用公路的便捷

借八面佛去做发财的大梦

兄弟,我知道世道险恶

你的生活或许发生了困难

但这是五梅的乡愁

五梅的忧伤

如果你醒了

将八面佛请回来

再为所有的行人祈祷平安

我为你祈祷

我知道,兄弟

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空手到水乡

把许多话题留在车上

空手而来,只为了

带走水乡

乌篷船已摇起行程的起点

用焦渴的双眼

抄袭水乡的景色

用怀旧的气息

感叹灰砖青瓦飞檐

用机灵的快门

拼接古镇的图画

水带走一切

大自然可以归还

我带走水乡

可是我无法偿还

玉龙雪山

我只能撕一片云彩作为纪念

在找不到鲜血生锈的地方

杂念抛锚在寂静的港湾

天空扛起蔚蓝的摄像机

将我的影子粘贴在雪山

大自然冰清玉洁的酮体

连同纳西族少女的体香

在我心中狭窄的河流消化

景仰带着青稞酒的浓度

在噬咬我的双脚

清纯和辽阔种植在牦牛弓起的脊背上

雪的微笑在夏日里灿烂

总以为是一生的错觉

在六瓣花之间寻找一块空地

让世人的灵魂接受一次洗礼

当暮色在我耳边唱歌

呼吸在天池里震撼

我的爱插上了剑的翅膀

敲响了牦牛坪永久的浪漫

水泊梁山

从水泊中抽身而出

从历史的疲惫中抽身而出

从聚义厅到忠义堂

弯曲的小路肝硬化一般疼痛

一直纠缠在身体的南边

水,被施耐庵一个人喝干了

一座山已瘦骨嶙峋

兄弟的情义只是招安的

一条残腿,而英雄的角色

在烟云里逐渐暗淡

计谋如潮水退去只留下些许痕迹

演兵场已落满枯叶

且杂草丛生

月牙泉

一个温柔的名字

温柔得只能让时光在外面偷看

到处都是敞开的大道

可每一条路都否决在脚下

走进你的生命里

无法寻找孕育你的河流

只见月亮微闭着眼睛

把河西走廊拥在怀里

丝绸之路一个加油站

喜欢收集尘埃和风沙

每一个身上溅满风声的西行人

总会在这里装满金黄色的行囊

风在沙漠开始浅吟低唱

一粒粒细沙张开干渴的喉咙

嘶哑的吼声慢慢升至半空

跌落在爬满太阳的山岗









































被患者誉为白癜风克星
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郑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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