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1日
听霍尊的《梨花落》,梨花与红颜,想起了“一树梨花压海棠”,想起了东坡与朝云。
古人爱拿花比喻美人,又用美人自喻,追求高品如芷兰,慨叹红颜多飘零。
春天是花的盛世,情的盛世。
花落美人陨,情逝尘如烟。
所以会在春暮“故烧高烛照红妆”,这是一场文人的仪式,对花事,对情事,对自己的一种告别与祭奠。
古人的表述都是含蓄的,委婉的,百转千回的:自身境界的追求,经纶治世的志向,儿女情长的耽绵,寄托在月下,花前,晴川,欲说还休,蒙了一层薄雾的诗意。
今人的显然直白,袒露,率性的多。短兵交接,直来直往,高效,痛快,不拖泥带水,却似乎少一些味道。
已经是夏天了。
梨花与红颜早已飞入年轮的刻度,含蓄的且永远含蓄,隽永的请一直隽永。
现在,是摇滚与啤酒,笙歌不夜天的夏天。
6月11日路边的花坛,摇曳着彩色的小花,槐树被风吹落一些细小的叶子,浅黄绿色,铺在地上倒像花瓣一般。
太阳早早不见,青色的云层弥漫,为预报中的暴雨提前营造氛围。
今夜,没有月亮,也不会有星。
可是我听到一首温暖的曲子,想到那些爱我的人,可爱的人,你们的爱,就是在雨夜也会闪烁的星。
每当我沉默,每当我眺望星河,
星星会照亮,
指引归去来时的路。
6月11日风像水一样沁凉,
落在身上,替代了月光。
想到月亮宫殿里的月野兔,
身后的羽翅,和洒满月辉的裙裳——
银白的纯洁,
虔诚的光芒。
收到高中同学聚会的消息,
被惦念,
仿佛一下拉回到旧时光。
那里也一直有月辉,
和我们,最纯洁可爱的模样。
旧时夜同今时夜,
今时人是旧时人,
清风串起回忆,
月光抚平刻痕。
每一个有月光的夜晚,
带着记忆中的微笑,
我们仍然是我们。
6月12日阴天。
听《梅香如故》。
钢琴、提琴、萧,毛不易和周深——温暖干净的男声和妩媚清纯的女嗓,在空中幻开了朵朵梅花,枝蔓延展,微凉的空气中留下若有似无的冷香。
我眼前仿佛不再是夏天,而是冬日梅林。
伊人披麾缓行处,尽是红梅染玉尘。
老公的手伸过来,轻轻揉捏我的耳垂,温暖干燥得,就像雪地里的那只红泥小火炉。
画里的伊人立住,回头浅笑,
何事红尘长流连,半是梅香半情欢。
6月12日柔软的夕阳,
洒下柔波的光,
荡啊漾,
连接起此刻,
和记忆中
旧时光的模样:
有那胭脂雪的初荷,
托着水珠儿晶亮;
有那纱绉的丝裙,
随意铺在草地上;
有那徐徐清凉的风,
有蝉在梧桐树上唱——
年年夏日相似,
相似连起漫长,
时光亘古不老,
人鬓悄然苍苍。
6月13日最喜欢周末的清晨,在被打扫干净的房间,看微风轻轻吹着纱帘,在洁净的木地板上掠着模糊的影子。
纱帘的那一面,远处是楼下曲水浓阴,近处是阳台粉花成簇,纱帘的这一面,是郁郁葱葱的绿植,和入目的整洁舒爽。
闺女的英文课间休息,正播放着外文歌曲,给安静的清晨带来一点夏日的活力。
夏日的活力不能在室外,在太阳下,必要是在清爽的室内,一点点,适当地活力就好。
6月14日半伏在窗边,风凉凉的吹进来,拂在干爽的皮肤上。头发根丝分明地柔软地飘,天瓦蓝瓦蓝的,没有一丝云,像一块纯粹的水晶——竟有一些初秋的味道。
硕大的树冠连成了一片海浪,在风里缓缓翻滚着深绿色的波涛,偶尔露出一径砖红色弯曲的小路。
空灵的鸟鸣,从波涛里传出来,看不到鸟的身影,这里那里,像散落四处的星辰,发出清亮又悠长的回响。
太阳高挂,楼宇投下笔直的影子,在绿色的波涛上,于是有了光影,明暗,深浅,强弱——波涛更生动了。
都喜欢月下听松涛,我却觉得,这朝起看林海也很是不错。
6月14日小说是梦,梦是小说。
小说是清醒地造梦,梦是潜意识编织的小说。做梦人人都会,可见,小说人人能写——只要,学会白日做梦。
从潜意识的海底冰川借来一点,用意识去构造一个个世界——或大或小的,完整的世界——安置好故事,用浓淡笔墨去勾勒人物,七情六欲来注入灵魂,然后使人物循着故事的脚本,在既定的命运里,品尝悲欢离合,五味杂陈。
人物和故事若想打动人,必要分得作者的一丝精魄,就像创世界的造物主提供一丝神力,世界就可以按照制定的规律,自行运转,人物的故事和命运自觉浑然天成。
精神世界的丰富与贫瘠,决定能够创造世界的规模与多寡。我们读小说,探究和触碰的,其实是作者深邃隐藏的内心。
读文章因共鸣而生的快感,正是两颗遥远的心跨时空碰撞所擦出的火花。
剥开层重林迷雾,星湖深处月初眠。
6月15日预报37度。
太阳把蓝天晒漂了色,与丝丝白云混杂地不很分明。
夏天比起其他季节,最值得称道的就是这样一份灼烈的光和热。这光,可以照亮一切心底的阴郁,这热,可以燃烧所有退缩的消沉,逼着你,敞亮、热切、真实、投入地生活。
可能就是这样一份感染,拐S弯道,没踩刹车,很快速度地通过几个转弯,老公看我一眼“你这是又要秋名山了”,是呢,有一点点无所顾忌的痛快。
再乖的人也会有一点叛逆,再认真生活的人也会偶尔游戏人生。
只是,孔子讲随心所欲不逾矩,那是圣人,真正随心所欲,必然有无数的条条框框限制你,轻则头破血流,重则玉石俱焚。
所以,即便是没踩刹车,方向盘其实是握得稳的。
一俯一仰一岁月,一死一生一轮回。
如蝼蚁般渺小,如蜉蝣般短暂,这人世间的短暂停留,谁又真的敢无谓和无畏呢?
6月17日天阴浅风凉,云霭透微光。
没有了灼烈的太阳,道路、车辆、建筑一下子变得清晰分明起来,一齐涌进了视线里,描绘着这座城市的繁华与拥挤。
空气中流淌着一种冷静而温柔的力量,这种力量使得原本拥挤地堵车,显出一种从从容容地不慌不忙,繁华地过于密集的城市,也显出一种充满烟火味道地安抚。
这种力量令人如此愉悦,忍不住摇下车窗,使凉凉的风吹进来。
伸开手,风从指缝穿过,一种饱鼓的充盈感,握拳去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伸手,握拳,复伸手,复握拳,风就在得到与失去之间往复循环。
河边散步的人,衣服被吹出了皱,树叶也在跳着轻快的舞,风一直都在,如果我不试图抓住它,我的身边,风也一直都在。
多么可爱的启示。
昨天看到一句话:山啊,水啊,一顶桥,放在今天可以改成,收啊,放啊,一把风。
6月18日听到了《花木兰》,熟悉的前奏一起,撩拨着藏于心底的悸动,眼泪似乎一下要涌出来。
那是一个周末的午后,我还是一个初毕业的小女生,与闺蜜一起,在和煦温暖的阳光下,被屏幕中的女战士打动和震撼。
而现在,我已是“乘风破浪的姐姐们”的年纪,走在上班路上,坚定的鼓点仿佛是出征路上的战鼓,同时伴有大提琴优美深沉的抒情。
十余年岁月如断云流月。
彼时的我不会知道,女战士是每一个女人都逃不脱的宿命。
在生活的战场中,无论拿到了什么角色,都要同自己的敌人战斗,同黄沙黑云战斗。木兰会遥想东市的骏马家乡的井水?我们又会在这条越走越远的路上想起什么?
岁月悠悠,初心不改。
发现自我,重塑自我,是这场战争的礼赠。
当如血的红霞铺陈天际,布满尘土的疲惫的战袍在风中猎猎,夕阳下,目光清澈坚定的侧脸,是最打动人的容颜。
6月19日风定蒙白日,霾薄生浅尘。
连绵数日的霾,是历史步入近现代,城市独有的景象。
本应碧云红荷香,桐阴深蝉鸣的夏天,在这样的霾里显得不很分明。
其实,我们与历史的差距,又何止这一层霾呢?
交通工具的进化,我们与世界的距离短了,可是对世界的感知远了;
通讯工具的进化,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短了,可是心与心的距离远了;
互联网的进化,我们与知识的距离短了,可是与真知的距离远了;
……
我们借着科技的力量奋力向前冲,自然却不知从何时起,扯了一层薄薄的霾,横在我们面前,使我们看不到它,也慢慢失去自己。
与自然对话,与本性对话,匍匐亲吻这片人类扎根的土地,会使生命之树留下一圈圈更深刻美丽的年轮。
6月19日云开日出,纯洁柔和的光芒沐在身上,盛满眼睛的深塘。
天空用最柔和的水粉,刷了最轻盈的浅粉和乳蓝,小心细腻地处理着过渡。夕阳将周围打上光,很有些神圣的模样。
这种神圣能把心底的郁垒都融化,成一汪纯净的柔软。
歌声像海浪,轻轻地吞吐舒卷,这柔软便逐渐漫上了咸湿的水汽儿,水汽儿上闪烁着月光和星光。
只愿停留此刻,徜徉,
只愿心房永沐,微光。
林萝卜的雪泥指爪